第(1/3)页 李长青小心翼翼地搀着父亲下了车,来到挂号处排着队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、烟草和人体混合的复杂气味。 坐诊的是个四十多岁、戴着眼镜、面色疲惫的男医生。检查过程很简单,主要是询问病史和按压膝盖。 “你这老寒腿,关节炎,有些年头了。” 医生最后下了判断,“我先给你开点消炎止痛的片子,还有几贴膏药。回去要注意保暖,别受潮了,平常少干点重活。” 医生说着,唰唰地开着处方,“如果想要查彻底的话,你们得去县医院拍X光,咱们这没有那设备。” “哎,谢谢大夫,先开点药缓解着就成。”李守山连忙说。 李长青连忙去划价交钱,药费加上诊疗费,一共花了两块一毛五分钱。他捏着找回来的零钱,心里感慨,这点钱搁前世,也就买瓶水,现在却是父亲缓解病痛的希望。 他仔细地将一小包白色的去痛片和几贴伤湿止痛膏用手帕包好,揣进怀里最稳妥的内兜。 从卫生院出来,李守山明显松了口气,脸上皱纹都舒展了些。 郑大爷说要去牲口市看看,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在供销社门口碰头。 李长青揣着剩下的二十多块钱,对父亲说:“爹,现在时间还早,咱们去供销社转转吧,扯点布做衣服,家里的盐罐子也快见底了,再看看有啥需要的。” 公社供销社算是街上最豪华的建筑,红砖到顶,玻璃柜台擦得锃亮。 里面货物比村里代销点丰富得多,但大多需要票证,柜台后穿着蓝布围裙的女售货员,脸上带着这个时代营业员特有的、淡淡的优越感。 李长青让父亲在门口等着,自己挤了进去。 他先是到布匹柜台,给母亲王桂芬和大嫂各扯了六尺藏蓝色的的卡布料,又给父亲、大哥、自己也各扯了八尺深灰色厚实的棉布,准备做新衣裳,花了十块六毛钱,外加相应的布票。 接着他称了二斤大粒盐,买了二包火柴,打了一斤煤油,看到副食品柜台有不要票的水果糖和点心,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称了一斤硬糖和一包桃酥,又花掉五块多钱。这一下,三十块钱就去了一大半,但他觉得这钱必须花,改善生活,首先得让家人嘴里有点甜头,心里才有盼头。 最后,他目光扫过烟酒柜台,想了想,走过去,掏出钱和烟票,买了一盒比较好的大前门香烟。 这烟,是专门给郑大爷买的。他心里清楚,郑大爷今天跑这一趟,纯粹是情分,这盒烟是必须的回礼,是人情世故,也是对长者的尊重。 从供销社出来,李守山看着儿子怀里抱着的布料、糖和点心,嘴唇动了动,想说些什么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不过眼神里却透着暖意和一丝心疼。 郑大爷正好回来,看到李长青买的东西,特别是那盒大前门时,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笑开了花,连连摆手:“哎呦,你这娃子,花这钱干啥!糟践钱呐!” “大爷,您也辛苦一早上,这是应该的。” 李长青笑着把烟塞到郑大爷手里。这一盒烟,比多少句感谢的话都实在,关系瞬间又拉近了不少。 骡车吱吱呀呀地返回小河村时,日头已经偏西了。车刚进村口,就被眼尖的孩子们围上了。 “长青叔从公社回来啦!” “买啥好吃的了?” 李长青笑着给每个眼巴巴的孩子分了两颗水果糖,孩子们欢呼着,像得了宝贝似的跑开了,消息瞬间传遍了小村…… 李建军做事还是比较雷厉风行的,第二天请来的瓦匠、木匠已经开始动工,和泥、递瓦、锯木头,院里院外一片热火朝天。 李长青则被闻讯而来的乡亲们围着问东问西,都想知道公社是啥样,学习是咋回事。 王桂芬把点心和糖锁进了柜子里,说等修房子请人帮忙时再拿出来招待,但还是在晚饭后,破例给每人冲了一碗糖水,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,预示着生活正在悄然改变…… 农历二月十一,一大早,天还没亮透。 王桂芬就起来烙了油饼,煮了小米粥。李长青和李建军也早早起来,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,几件打补丁但干净的换洗衣服,洗漱用具,以及最重要的笔和本子。 支书王有德已经带着林晓梅,准时出现在晨雾缭绕的院门口:“长青,收拾好了没?咱们得出发了,赶早不赶晚!” “好了,支书!” 李长青背起打着补丁的军绿色挎包走出门。 站在支书一旁的林晓梅也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快步走了过来。 她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碎花上衣,两条乌黑的辫子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的红晕。 第(1/3)页